孟子曰:“爱人不亲反其仁,治人不治反其智,礼人不答反其敬。行有不得者,皆反求诸己,其身正而天下归之。诗云:‘永言配命,自求多福。’”
孟子曰:“人有恒言,皆曰‘天下国家’。天下之本在国,国之本在家,家之本在身。”
孟子曰:“为政不难,不得罪于巨室。巨室之所慕,一国慕之;一国之所慕,天下慕之;故沛然德教溢乎四海。”
孟子曰:“天下有道,小德役大德,小贤役大贤;天下无道,小役大,弱役强。斯二者天也。顺天者存,逆天者亡。齐景公曰:‘既不能令,又不受命,是绝物也。’涕出而女于吴。今也小国师大国而耻受命焉,是犹弟子而耻受命于先师也。如耻之,莫若师文王。师文王,大国五年,小国七年,必为政于天下矣。诗云:‘商之孙子,其丽不亿。上帝既命,侯于周服。侯服于周,天命靡常。殷士肤敏,裸将于京。’孔子曰:‘仁不可为众也。夫国君好仁,天下无敌。’今也欲无敌于天下而不以仁,是犹执热而不以濯也。诗云:‘谁能执热,逝不以濯?’”
孟子曰:“不仁者可与言哉?安其危而利其菑,乐其所以亡者。不仁而可与言,则何亡国败家之有?有孺子歌曰:‘沧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我缨;沧浪之水浊兮,可以濯我足。’孔子曰:‘小子听之!清斯濯缨,浊斯濯足矣,自取之也。’夫人必自侮,然后人侮之;家必自毁,而后人毁之;国必自伐,而后人伐之。太甲曰:‘天作孽,犹可违;自作孽,不可活。’此之谓也。”
孟子曰:“人不足与适也,政不足间也。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。君仁莫不仁,君义莫不义,君正莫不正。一正君而国定矣。”
孟子曰:“有不虞之誉,有求全之毁。”
译文
孟子说:“爱别人别人却不亲近自己,那就应该反问自己的仁爱是否够;管理别人别人却不服管理,那就应反问自己的管理才智是否有问题;待人礼貌别人却不回应,那就应反问自己的礼貌是否到家。凡是行为得不到预期的效果,都应该从自身寻找原因,自身行为端正了,天下的人自然就会归服。《诗经》说:‘常思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天理,以求美好的幸福生活’”
孟子说:“人们有句常说的话,都说:‘天下国家’。可见天下的根本在于国,国的根本在于家,家的根本在于个人。”
孟子说:“治理国家政事并不难,只要不得罪那些卿大夫家族就可以了。因为那些世家大族所仰慕的,一个国家的人都会仰慕;一个国家的人所仰慕的,天下的人都会仰慕;因此德教便会声势浩大、充溢于天下。”
孟子说:“天下有了正常的道路,道德平庸的人被道德高尚的人役使,不太贤能的人被十分贤能的人役使;天下失去了正常的道路,力量小的就服从于力量大的,势力弱的就服从于势力强的。这两种情况,都是天意。顺从天意就能够生存,违背天意就会灭亡。齐景公说:‘既不能命令别人,又不能接受别人的命令,只能是死路一条。’于是痛哭着把女儿嫁到吴国。“现今小国效法大国,但又耻于接受大国的指令,这就好比学生耻于听命于老师一样。如果真的以此为耻,就不如效法周文王。效法周文王,大国只需要五年,小国只需要七年,就一定能够掌握天下的治理权。《诗经》上说:‘殷商的子孙后裔,成群结队地不安宁。上天既然已经授意,何不都穿上周朝服?诸侯都穿上周朝服,可见天意是会转移的。殷朝的读书人浅薄且敏捷,执行灌酒的礼节助祭于周京。’孔子说:‘仁爱不是用数量众多来衡量的,说:‘仁德不是以人数多少来衡量的。国君如果爱好仁德,便无敌于天下。’如今想要无敌于天下但又不以仁爱为本,就好比是忍受酷热而不用凉水冲洗。《诗经》上说得好:‘谁能手执烫东西,却不用凉水冲洗?’”
孟子说:“对那些不仁爱者难道可以讨论问题吗?他们把危险的局面当成安全,把灾难的发生当成捞取利益的机会,把导致国破家亡的事当成乐趣;这些不仁爱的人要是可以用言语劝说,那还会有什么亡国败家的事发生呢?曾经有个儿童歌唱说:‘清澈的沧浪水啊,能用来洗我的帽缨;浑浊的沧浪水啊,能用来洗我的双脚。’孔子在一旁听了说:‘弟子们听着,清澈的水可以用来洗帽缨,浑浊的水可以用来洗双脚,这是自己决定的事。’所以一个人一定是先侮辱自己,然后别人才侮辱他。一个家庭必然是自己先毁坏,别人才来毁坏它。一个国家必然是自己内部先互相征伐,别人才来讨伐它。《太甲》上说:‘天降灾祸,还可以躲避;自己做坏事,就逃脱不了灭亡。’说的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孟子说:“那些当权的小人不值得去指责,他们的政事也不值得去非议。惟有那些高智慧的大人能纠正国君思想上的错误。国君仁,便没有人不仁;国君义,便没有人不义;国君正,便没有人不正。一旦端正了国君,国家便安定了。”
孟子说:“有意料不到的赞美,也有苛求完美的诋毁。”